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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月白不知道这位叫芍药的妹妹听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,只却知道她没听进去。

  记忆里的日子格外的快,饶是陈知渊也不会记起所有的东西。月白有一天隐隐约约听见礼乐奏起的声音,就连陈知渊都被芍药穿上了一身喜庆的新衣服。

  咱们不能不去吗?陈知渊脸上却没半分高兴之色,再是看着沉稳也还是个孩子。此刻他苍白的手紧紧拽着芍药的衣角,拼命仰起头来,不舍道:芍药,别去了。咱们不去。

  殿下,玉娘娘喜得麟儿,您身为嫡长子,怎能不去祝贺呢?何况她是日后主后宫的人,这般不识趣,会被人笑话的。

  可是陈知渊有些欲言又止,他比以前已经大了一些,虽然有些事情还不是太明白,也也隐隐约约知道了,自己曾经童言无忌,说出来的是什么。

  殿下,奴婢偷偷问您一句。芍药没有在意陈知渊的这幅样子,只拉着陈知渊的手,低声问道:三殿下,真的死了吗?

  嗯。陈知渊点点头,轻拉着芍药,眼里突然蒙起一层水雾。

  殿下,去年今日,您说奴婢今日会哭。是不是哭完之后便被埋于这地下?

  嗯陈知渊纠结地咬着自己小小的唇,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,深埋着头。你不要去了,我总会当太子的。没有你在这院子里,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。

  奴婢躺在那里,您会害怕奴婢吗?芍药指着眼前的一片地,轻轻问道。

  不怕陈知渊眨眨眼。若有一日,我有出宫的机会,将你刨出来带出去可以吗?

  奴婢,多谢殿下。芍药已经泣不成声了,却还是想露出个颇为妥帖的笑。将陈知渊抱在怀里,轻轻道:殿下,您能看到以后的事情,可莫要告诉别人。

  月白再见到陈知渊的时候是在深夜。陈知渊一个人站在门口,听着屋里撕心裂肺的哭声。

  你这个贱婢,好大的胆子。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的主子?一个冷辣的女声从屋里传来,掩盖在芍药痛不欲生的呼喊下,显得格外刺耳。

  月白是第一次看到小陈知渊有了其他的情绪。

  那天夜里,一双小手无力地拍打着门扉,试图将遭受酷刑的宫女救出来,只是他做不到。只能惊恐地望着他们在后半夜拖出一具已经凉透的尸体,嫌弃地扔在门前。

  殿下,您打小就是被芍药伺候的,这院子里冷冷清清的。臣妾将她留下来陪您如何?那冷辣的女人从屋里出来,拿着手帕擦了擦手,垂着眼对陈知渊笑道。

  谢过玉娘娘。陈知渊跪在地上朝着那女人磕下了头。连惊恐的眼神都收起来了,像是没有一丝感情一般,直直望着她。

  若不是你真的还小,本宫真就觉得这件事情是你在背后所为。那位被陈知渊叫作玉娘娘的女人沉沉望着他。恨恨撕碎了自己的手帕。

  玉娘娘多虑了,在我眼里,三弟比不上芍药。陈知渊眨巴着眼睛,抬头仰着天无辜道。

  小小的孩子,跪在尸体旁,明明说得充满稚气,月白却听出了一种名为悲伤的声音。

  是吗?玉娘娘将撕碎的手帕随手扔掉,猛地转头凝视着他道:本宫等你长大,倒要看看,一个没有娘亲护佑的人能在这里活多久。

  陈知渊没理他,待到所有人走尽,才垂着头轻轻道:能活得比你久,得多。

  第75章 成真(捉虫)

  同样的地方,月白再看到陈知渊的时候,能够察觉到陈知渊的个子窜高了不少。只是这小小的孩子,在芍药去了后就不怎么笑了,板着一张无风无雨的脸,简直和现在的陈知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
  陈知渊望着他缓缓地坐下了,背对着他,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道:芍药,玉娘娘也没了。

  你那时若是听我的,不要去多好。

  不过,陈知渊忽然哽了一哽。月白看到他小小的后背轻抖了一抖才继续道:没有了玉娘娘,又多了个陈娘娘。这宫里不过是一座留人的坟罢了。汲汲营营地进来,注定会匆匆忙忙了此残生。

  一切并没有什么意义。陈知渊终是起了身轻轻道。

  月白一恸,望着陈知渊独自进了屋子,关上了门。斑驳的光影流转在他平静的脸上,从明至暗,逐渐没了鲜活的光。

  冷宫的时间枯燥又乏味,月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只见到陈知渊貌似又高了不少,偶尔抬头望着他的时候,那已经微微凸起的喉结在他尚且青稚却已经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,显得格外让人心疼。

  陈知渊年岁已大,地位明面上显然比小的时候好了不少。虽然身处冷宫,却能看见宫人门络绎不绝地从门口进来进去,有时候穿着华丽宫装的年轻妃子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,站在门外意思意思地问候他一番,一茬一茬,走马观花。亦或是年过半百的先生在树下给他讲学。

  来的最多的是一个瘦峻和蔼的老头,总是喜欢抚着花白的胡须,笑眯眯地拿着书卷给他讲课。每当这个时候,月白就会听到陈知渊那清脆又明晰的读书声。不过这个时候的陈知渊已经天资聪颖到月白无法理解的程度了。因为陈知渊读书的时间越来越短,反而是和老师论道的时间越来越长。

  在老臣的坚持下,王已决定封您为太子。殿下,您天赋异禀又渊渟岳峙,日后如登大宝,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才是我江山社稷之福。

  门外太阳高挂,洒满金光。月白只觉得房梁之上的瓦亮得刺人眼,屋里陈知渊坐在大开着窗户旁,听到这位夫子的话,轻垂着的长长睫毛,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了淡淡的暗影。

  日后之事,谁又能说得清呢?乱自上作,却祸于百姓。水载了舟,又覆了舟。这个局面,却已经不是舟能决定的了。陈知渊的声音极为低沉,轻望着窗外,眼里的悲伤一过而逝。

  月白知道他一定是又看到了日后的景象,只是现在连芍药都不在身边,连给别人说的机会都没有了。即便有人,他也不能说,自从他渐渐显于人前之后,月白有时候能从风声里听到些几不可闻的呼吸声。

  这里并不隐秘,早就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,让他只能如行尸走肉般生活,没有了一丝的自由。

  虽是如此,可若是您能早些,这局面是不是

  先生,陈知渊突然打断了他的话,眼里惊恐一闪而过,再望向这位老人时候,脸上已如欺寒赛雪般,没了血色。隔墙有耳,慎言。

  只是来不及了,月白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位夫子进来过这方院子。只看到陈知渊有一天又驻足在自己面前好久,脸上没有一丝神采却也没有丝毫的悲怆。我能看到,却从来都救不了他们。更何况救这天下?这天下又何曾是我的天下?既然如此,不如趁此机会离开又何妨?

  月白沉默地看着,多么想去抱抱他,却丝毫动不了,只能望着陈知渊深深凝望着自己,眼里若有所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