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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6章不会同情你,你活该(2 / 2)

  她永远记得这里面的尘土飞扬在光隙里,气味夹杂着淡淡的灰尘感,狭小房间内,一切的一切都在朦胧,桌椅,一盏台灯,一支笔,以及那张椅子上,坐着的人。

  曾几何时。

  梁家倒台。

  所有财产被查封,公司没有一个股东能跑掉,而她身为股东之一,当然来过这种地方,最后能免去牢狱之灾,全身而退,是万幸,也是不幸。

  她没有像梁涉川那样站着。

  在江且愿震惊破碎的眸光中,绮岁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,很旧的一把椅子,坐下时伴随着咯吱声。

  调整坐姿时,那样刺耳的声音敲击在鼓膜上,不好听。

  “你怎么会在?”江且愿难以置信,又觉得受到了羞辱,“我刚才跟他说的话,你都听到了?”

  “没有。”

  “没有?”

  “我只能看到。”

  现在这种状况下,绮岁没必要撒谎。

  中间的距离缥缈着灰尘,白昼的光线被铁窗分割了,落在江且愿后背,可以看得出来她很紧张,连同惨白的唇都在颤抖。

  忍耐了那么多天的酸涩从心底疯长,直直渗透到鼻尖,绮岁咬紧了牙关,手指触摸到面前的审讯桌,桌角有一小块斑驳,她摩挲着那里,回想到流产的那个清晨,她没有见到梁涉川。

  奄奄一息,绝望的躺在狭小的病房时,她见到的是江且愿。

  是这个女人,用世界上最恶毒的嘴脸告诉她,她不会同情她,她活该。

  今天,这样话,也要应验在她身上了。

  那盏明亮的台灯照映着绮岁眼角的晶莹,翻涌的恨意袭来,难以藏匿,“实话实说,看到你现在的下场,我很高兴。”

  她肆无忌惮。

  一点都不害怕在审讯室外的警察会听到她这番话。

  江且愿穷途末路,扬着眉,淡淡苦笑,“你有什么好高兴的?现在我还没有被定罪,我没有做的事就是没有做,早晚还是要放了我。”

  “你没有做?”

  “我不会蠢到买凶杀人!”

  “那教唆别人在我的茶里放流产药呢?”

  绮岁缓慢眨动眼睛,心思不再澎湃汹涌,相反是一片死寂,“你那天早上对我说的话,给我教训,我到现在仍然铭记于心,所以你才会有今天。”

  手铐冰凉。

  随着江且愿调整姿势,手腕被压的酸痛。

  她听不懂绮岁的话,什么叫所以才会有今天,茫然不解地开口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
  绮岁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。

  反而侧过头,仰高了眼睛,凝视着监控器的中心,那个黑黝黝的口子,是梁涉川的眼睛。

  如果他看得仔细,一定能看到她眼角那滴恰到好处的眼泪,以及柔弱的面庞,漆黑的瞳孔晕着一圈水光,偶尔的抽噎,将弱者的角色演绎的栩栩如生,任谁看了,都会同情这个女人。

  正是如此。

  在绮岁起身,走向江且愿的位置时。

  梁涉川才没有因为担心而冲进去将她拉开,他清楚,失去的那个孩子,是绮岁一生的痛,以她的脾气,不把江且愿千刀万剐已经是良善。

  画面中的女人身形窈窕,半长的轻薄针织衫遮住了肩膀的伤,长发披肩,她在江且愿身前微弯下腰,一缕头发下滑,垂到身前,翩翩摇晃,一直摇晃进梁涉川心里。

  他看到绮岁贴着江且愿的脸,用气声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。

  很细微的动作,太轻微的声音,到不了警察的监听设备中。

  四壁灰色的审讯室内光影黯淡,监控画面下方的计时器像是一枚定时炸弹。

  站在一旁,梁涉川没有眨眼,看到记秒的数字迅速变动几下,在他几乎窒息的时间里,绮岁说完了她要说的所有话,最后在江且愿身边站直。

  同一时间,他们看到江且愿赤红的,涣散的瞳孔,杂糅着太多看不清的东西,因为惊愕,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。

  只是在里面歇斯底里的吼叫着,说她不是凶手,说这一切都是绮岁的自导自演。

  后面的话他们都没有听到。

  警察拿下了监听设备,连同梁涉川一起,看向从审讯室出来的绮岁。

  她浑身虚弱,双腿发软,一出来就挽住了梁涉川的手,有些抱歉的露出苍白空洞的笑,“不好意思,耽误您的时间了,我也没能问出什么。”

  从警局出来。

  外面淅淅沥沥的落着雨丝。

  滴落在绮岁的脸上,形成一片雾状的冰凉,她如释重负,心情坦然。

  梁涉川用手撑在她的头顶替她挡雨,替她开车门,坐进了车里,他拍拍她的脸,轻柔吻上去,有些疑惑地问:“最后跟她说了什么?”

  头发上有水,身上也有,绮岁将湿发挽到耳后,音色自带一些嗔怪的意味,“怎么,女人之间的悄悄话,你也想听啊?”

  梁涉川喜欢她这个样子。

  像是喵喵叫着反抗的小猫,一点都不凶,相反柔软无害,“不想说就不说,我们回家。”

  绮岁没有立刻坐正,也没有系安全带。

  她用那双明媚的眸子凝视着梁涉川,很快浮起一层水光,鼻尖的酸涩像一层层的海浪拍打上岸,覆盖了所有理智。

  毫无征兆的。

  她身子向前倾,拽着梁涉川的衣襟,扑到他怀里,细细地抽泣着,仿佛是在哭,又仿佛是想冷静下来。

  梁涉川抚着她的长发问:“怎么了?”

  车厢温暖,车外的雨敲击着玻璃。

  绮岁慢慢用手勾着梁涉川脖子,一点点亲吻着他的下巴,又贴到唇角。

  车内气温升高,模糊了所有景象。

  缠绵悱恻的亲吻中,梁涉川无意摸到绮岁的眼睛,有很厚的一片湿意,眼泪掉到了唇角,咸涩湿润,他没有放开,深深含碎了,藏在心中。

  车子一路从警局的东嘉路行驶至平港园。

  隔着雨幕便看到隔壁38号外停的深灰色小轿车,想必是赵怀律在家,在他的车前,并排还停着一辆白色小车。

  那个车型梁涉川认得。

  是江封的。

  他撑着黑色的伞站在两台车中间,眉目忧愁,满是焦急。

  滂沱的雨搅乱绮岁的心神,她垂着眼,有气无力,梁涉川替她解开安全带,捏捏手指,帮她恢复知觉,一手拍着她的背顺气,“别怕,马上回去了。”

  大雨在绮岁心里是能够吞噬她的怪物,她没办法抗衡。

  见到梁涉川回来,江封本想过去,刚启步便被他淡淡的回瞥了眼,很淡的一眼,死死将他定在原地。

  裸色的墙壁在雨天更显得房间压抑。

  窗帘合上了。

  遮挡住漫天的雨,绮岁躺在柔软的床铺间,梁涉川将眼罩和耳塞都帮她带上,听不见雨,看不见雨,她才会恢复正常。

  又等了几分钟。

  她似乎睡了过去,梁涉川关掉灯,走出房间。

  站在台阶上,他和江封四目相对。

  伞下那双眼睛饱含着祈求,雨幕茫茫,江封上前一步,嗫嚅着唇,“哥,我听说姑姑被带走了,是真的吗?”

  “真的。”

  雨水混淆了梁涉川的声音。

  江封却听的清楚,心尖跟着微颤,握着伞柄的手急速缩紧,“那个刺伤岁岁姐的女人,真的是姑姑安排的吗?”

  猜到了他是来给江且愿求情的。

  梁涉川不得不狠下心,“这话,你应该去问她。”

  “这次真的不能饶过她吗?”

  “小封,你以后是要独当一面的,这么优柔寡断,冲动莽撞,成不了大器。”

  雨水落的太沉闷。

  空气中溢满了潮湿和冷意,不由的让江封打了冷颤,他进退两难的模样全暴露在了脸上,纠结的就差给梁涉川跪下了,“哥,你知道我没办法眼看着她去坐牢,什么都不管。”

  “你能怎么管?”梁涉川觉得可笑,“她做错了事,犯了法,理应付出代价,一切都是警方定夺,事到如今,我也没有办法救她。”

  “哥,就这一次机会,都不能给她吗?”

  “我说了,我没办法。”

  雨水敲击在伞面上,撞击声纷纷扰扰。

  江封撑着伞的手臂不住的颤抖,咬死了牙关,忽然拔高音量,嗓音穿破了雨幕到达梁涉川耳边,“怎么可能会没办法?岁岁姐的那个小姨,不就是你——”

  “江封!”那是梁涉川的把柄,他沉着声打断道:“你现在是要为了她跟我反目?”

  “哥,你跟姑姑都是我的亲人,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只是想让你放过她一次,就这么一次。”

  呼吸渐渐乱了。

  和这场雨一样压抑。

  梁涉川声音太冷,似乎已经走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,房檐上汇聚的大滴雨水从他睫尖掉落,他一眨不眨,看着江封,“我已经放过她很多次了。”

  他惦念着江封不懂事,年轻,所以对他一忍再忍。

  可他讨厌江家所有人,站在制高点上劝他善良,这幅嘴脸,太不堪了。

  “哥!”江封蔫了一口气,再出声,已然有气无力,“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姑姑坐牢。”

  “别再说了。”

  “求您了。”

  怕他当场跪下。

  梁涉川转过身,背对着江封,背对着雨,“你是清清白白的人,别为了没有必要的人,把自己搞脏了。”

  这话已经将他推到绝望之地。

  一扇门,隔绝了雨,梁涉川再听不到江封说的一个字。

  隔着花瓶,家具,沿着整洁的地板往前望去,绮岁正站在他的正前方,穿着素色的中裙,肩上披着一条格纹披肩,裹住了光洁的胳膊,肩膀的纱布还没拆,羸弱之态不减。

  她人影单薄,眸间含着水光,睫尖轻动,一张脸都生动了不少。

  “怎么没睡着?”梁涉川站直了,不明所以地望向她,轻叹了一口气,过去搂住她的身子,亲昵的啄了啄她的额头。

  绮岁声如蚊呐般细,“是江封来了吗?来让你放过江且愿的?”

  “不用管他,去睡觉。”

  “这件事,是不是让你很为难?”

  房内空气封闭。

  一片片昏暗的光落在绮岁脸上,汇成了影子,梁涉川低头拨开她眼皮上的头发,“别问了,乖乖去睡觉好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