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装乖第10节(1 / 2)





  “棠棠越来越漂亮了,听说成绩也好,我家那个要是有棠棠一半优秀我就烧高香了。”有太太笑着夸奖,片刻后又话头一转,“但静婉啊,说句体己话,棠棠再优秀,毕竟是个女孩子,到底也还是得有个兄弟帮衬着才好。”

  “可不是,趁现在还算年轻,给棠棠生个弟弟,要不就算没有外面的狐狸精,将来家产还不都得便宜了侄子去?”

  “静婉啊,这话我说了你可别生气,你就是太要强了,成天在外忙着工作。你们家阮诤算得上正人君子了,可是这男人啊……架不住外面诱惑太多,还是生个儿子将来好有依靠。”

  一个个冠冕堂皇、推心置腹的体贴模样,却偏又在她不远处说给她听。

  “姐姐,”有人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腕。阮棠侧头,见一身西装的少年面色沉沉,倒好像比她这个当事人还义愤填膺似的,“别听她们胡说八道。”

  阮棠笑了起来。

  “没关系呀,我也有胡说八道的故事给你听,”她笑眯眯地用周围恰好能听到的音量和他“咬耳朵”,“听说张家伯伯在外面的情人最近带着孩子闹上门啦,陈家哥哥公司亏了一大笔资金链断裂,至于傅家哥哥,前几天好像在会所被警察请去喝茶呢。”

  连着点了三家,不多不少,恰好就是刚才“好心”劝唐女士生个儿子的那三家。

  第14章

  阮棠话音刚落,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。

  目光中的含义也各有不同——有怒目而视、几乎要喷出火来的,是被点名的那三家太太;有满脸惊愕、像是不敢置信的,是“以貌取人”、一直以来都觉得阮家女儿和她的外貌一样柔弱乖巧的;有半掩嘴角、若有所思的,是事不关己等着看好戏的……不一而足。

  当然也有和以上这些都不太一样的——唐静婉一向冷艳的脸上此时终于也维持不住冷意,勾了勾嘴角笑了一声,抬眼将视线扫过刚才“好心劝慰”自己的三人,开口时把几人刚才的语气学得像了个十成:“小孩子胡说八道编的故事还挺有趣的,你们说是吧?”

  没人接话。

  不,倒也不能这么说。短暂的沉默过后,有一道属于少年的嗓音轻柔却清晰地打破了现场几乎凝固的气氛。

  “故事很好听。”

  所有人循声看去。

  原本孤僻安静的少年此时一双桃花眼微微扬起,似乎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,唇角带着柔软漂亮的弧度。他微微侧过身,把少女挡在自己的身后,隔开了那头投来的愤怒的视线。

  他年纪不大,身量却很高,一身衬衫西装挺括贴身,衬出他挺拔的身形,将少女护得严严实实。有人乍然对上他的视线,冷厉警惕,像是坚守自己领地的小兽,任是哪个外来者靠近半步,都会引起他第一时间的攻击。

  又过两秒,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攀上他的胳膊,少女从他身后探出头来,似乎对自己引起的轩然大波混无所觉,一双杏眼轻轻眨了眨,笑容里全是这个年纪少女特有的俏丽和狡黠:“我胡说八道的,几位伯母不会和我一般见识吧?”

  当然不是胡说八道啦,每一件都是真的。至于消息来源嘛……是一向掌握市场最新形势和市场最新动态的唐总,昨天晚上趁着难得在家的时间给她讲的。

  “是啊是啊,都是小孩子随便说的,”有几位太太立时出来打圆场,“大人怎么会和你计较呢。”

  这事本就是那几位不对,嫉妒唐静婉嫁得好、女儿又教得优秀,当着人家母女的面找茬。阮家向来是本地商圈的领头羊之一,现在人家女儿反击了,又拿了个“小孩子不懂事,自己都说了是胡说八道”的免死金牌,谁不想借着这个机会和阮家攀上几分香火情呢?别说是阮棠已经主动递了台阶,就算是硬顶着正面反击,在场这么多人也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她圆过去。

  “你带小覃去那边玩吧。”唐静婉冲阮棠使了个眼色。

  阮棠乖乖巧巧地点头应了一声,拉了拉少年的衣袖——刚才还犹如随时准备攻击的小狼崽一样的少年一瞬间柔和了神色,就这么毫不反抗地被她牵着衣袖拉走了。

  这头的骚动很快也传到了男人们那里。

  大致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,阮诤对面腆着个啤酒肚、端着酒杯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:“老弟啊,侄女这么漂亮,这脾气怕是要改改。不是我说你,老婆还是得好好管教,女人嘛也还是要温柔一点才好,弟妹也实在是太要强了,侄女这脾气我看就是随了弟妹。”

  “我看现在这样就挺好,”阮诤不动声色地挣开他勾肩搭背的动作,依然笑得儒雅温文,“这才不会被人欺负,不然我是放心不下的。”

  ——也不知道值得究竟是女儿,还是妻子,又或者……两者都是。

  “是挺好,”旁边神色冷峻的男人和他碰了个杯,“比我儿子强。”

  阮诤又觉得好笑:“你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抱怨小覃不爱说话吧?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阮棠拉着应覃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。

  应覃低头看了眼还拉着自己的衣袖的手。

  黑色的西装衬得少女的手越发白皙纤细。

  “姐姐,”少年轻声叫她,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,有些挫败得发现她神色如常、什么也看不出来,只能试探着安慰她,“她们都是嫉妒才故意这么说的。”

  说完他顿了顿,垂着眼帘更轻地又补了一句:“你比所有人都好。”

  “我知道呀,”阮棠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最后那一句,回过头来塞了一块甜甜的小蛋糕在他手里,然后又拉着他走到了没人注意的角落里,语气听起来像是真的毫无阴霾,“这种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啦。”

  应覃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,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,很有点反应过度。但其实,这样的话,她从小听到大,早就已经不当回事了。

  从很小的时候开始,阮诚夫妻就会阴阳怪气地暗示阮棣才是阮家唯一的孙子——那时候阮诤也还年轻、刚接手公司不久,阮诚虽然忌惮兄长,但多少也还有些心态不平、不像现在这样安分。别的地方找不到机会,自觉唯一的优势就是自己生的是儿子、兄长却只有独女,时不时就要借机内涵一番。当然阮诤也不会让妻子和女儿受委屈,没多久他就再不敢提了。之后她渐渐记事,父母出入这样的交际场合有时也会带上她一起。这个圈子里多的是全职太太,总喜欢有意无意地劝说唐静婉不要太拼事业、劝她抓紧时间生个儿子,即使不能永远笼络住丈夫,至少也能稳稳把住家产。

  说是体贴关心的劝慰,其中的恶意连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她都能清楚的感受到。

  再后来,她上了学,一直都是成绩最好的那一个。她也听过无数人当面或在背后说着“女孩子听话,现在成绩好。但男孩子聪明理科好,等到了高中女孩子就跟不上了。”之类的话。

  唐女士很少在家,有时就连父亲都会怕她责怪母亲而来安慰她——唐女士当然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母亲,阮棠小时候偶尔也会因为没有母亲的陪伴而失落,但确实从未责怪过她。

  在她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唐静婉说“还是得生个儿子才好”的那一天,回家以后,她的母亲依然冷着一张脸、蹲下身来直视着她的眼睛,对她说:

  “你听好,阮棠。以后可能还会有很多人对你说,‘儿子才能继承家业’、‘男孩子比女孩子聪明’、‘女孩子只要乖巧听话’,‘你这么漂亮,总会有人养你’,但你记住,在这个世界上,没有什么事情是男人可以做而女人却做不到的。我不会再生其他的孩子,但所有依靠别人得到的东西,总有一天都会失去——包括父母留给你的家业。除非你把这些都真正变成自己拥有的、甚至变得更多。”

  那时候她听得还有些懵懂,却始终记得母亲郑重的语气,以及……冷厉中隐约带着些忧虑的目光。

  后来那些话她果然每一句都听到了。她隐约也猜到了一些长辈们的事——小时候她其实还见过几次外祖家的人来拜访,她的父母都不怎么热络,渐渐地就几乎没有了来往。从不多的言辞之中,隐约能猜出……就因为是女儿,唐静婉在娘家时过得并不好,不许进入公司、不需干涉家业,大学毕业就被迫联姻。

  所以她从未责怪过母亲——即使她很少有时间陪伴她,即使她给她安排了太多的课程、有时也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,因为她正在极力避免自己的女儿也经受自己曾经历过的不公与无力,这是她对女儿最深沉的爱护。